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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送别》来源考

李叔同从未否认,作为一首歌,《送别》借用了一首外国歌曲的曲调。但是人们在传唱的过程中往往忽略这一点,以至于许多人以为它的作曲者也是李叔同。我虽然早知曲作者是外国人,但不求甚解,也不曾看过这首歌的歌片,并不知曲作者是谁。只是为写《李叔同的<送别>与电影》一文,我才找李叔同的传记看一看,去网上查一查。不看不查不知道,一看一查才知道关于李叔同《送别》的来源在我国文献(我看到的)中竟然是语焉不详甚至是错讹迷离的。

许多文章都说,原曲作者是J.P.奥德韦。J.P.奥德韦何许人也?我没有很快找到现成答案,只好慢慢查。接着知道J.P.奥德韦是美国人,全名为John Pond Ordway,生于1824年,卒于1880年。这有一个历史巧合,李叔同正是在J.P.奥德韦去世的那一年出生的。有些文章说J.P.奥德韦是英国人,一定是笔误之后的以讹传讹。接着我又知道,原曲的名字是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梦见家和母亲)。我用google和yahoo搜索英文网络,证实J.P.奥德韦确实创作有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但是不幸的是,也许年代久远,J.P.奥德韦和他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在美国可能已经被人忘记,我没有在美国查到更多的关于J.P.奥德韦和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资料。有一种说法,李叔同的歌词是对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歌词的意译。因而我和许多人一样,很想知道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歌词。但美国的网页没有提供。J.P.奥德韦的另一作品Twinkling Stars are Laughing的歌词倒是可以找到。但工夫不负有心人,我最终还是找到了J.P.奥德韦写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歌词。我先卖个关子,不去说我是在哪里找到的。抢先在中国互联网上公布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歌词更为要紧。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

By Ordway

Dreaming of home,dear old home!

Home of my childhood and mother;

Oft when I wake 'tis sweet to find,

I've been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

Home,Dear home,childhood happy home,

When I played with sister and with brother,

'Twas the sweetest joy when we did roam,

Over hill and thro' dale with mother.

(Chorus)

 

Dreaming of home,dear old home,

Home of my childhood and mother;

Oft when I wake 'tis sweet to find,

I've been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

Sleep balmy sleep,close mine eyes,

Keep me still thinking of mother;

Hark! 'tis her voice I seem to hear.

Yes,I'm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

Angels come,soothing me to rest,

I can feel their presence and none other;

For they sweetly say I shall be blest;

With bright visions of home and mother.

(Chorus)

Childhood has come,come again,

Sleeping I see my dear mother;

See her loved form beside me kneel

While I'm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

Mother dear,whisper to me now,

Tell me of my sister and my brother;

Now I feel thy hand upon my brow,

Yes,I'm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

(Chorus)

 

对比可知,李叔同的歌词与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歌词没有直接关系。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表达的是游子对家乡和母亲的怀恋,《送别》表达的是亲人或者友人的离愁别恨。不过也不难品出,两者在情绪上、心灵上是相通的。

那么,李叔同是什么时候接触到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又是什么促使他在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曲调上填写了《送别》的歌词?李叔同英文很好,早就接触西方文化,应有可能直接移植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曲调。但据李叔同生平研究者考证,李叔同在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曲调上填写《送别》,是经过一个中间环节的。这个环节与李叔同留学日本有关。音乐教育家钱仁康先生、李叔同传记作者陈星先生等指出,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传入日本后,一个叫做犬童球溪的日本人给这首歌填写了新词《旅愁》,正在日本留学的李叔同又受《旅愁》的影响,写了《送别》。这个说法大体不错,但在细节上存有错漏。

现在来解我刚才卖的关子。这是奇怪的事,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英文歌词,我竟是在日本的网站找到的。我意外地发现,J.P.奥德韦及其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在日本比在美国和中国更为有名。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准确地说,是它的日文填词版,在日本也是家喻户晓的一首歌。

不知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是何时经何人传入日本的。J.P.奥德韦的英文原词翻译成日文是这样的:

ふるさとと母を夢見て

 

 

夢にみるわが家、なつかしいふるさとの家

子供時代を母と過ごした家

目覚めた時にふと気付く 甘酸っぱい思いで

ふるさとの家と母の夢を見ていたことに

ふるさとよ、ああふるさと、子供のころの幸せなわが家

兄弟や姉妹と遊んだあのころ

母と一緒に丘を越え野原を横切って

そぞろ歩いたことも楽しい思い出だ

(合唱)

夢にみるわが家、なつかしいふるさとの家

子供時代を母と過ごした家

目覚めた時にふと気付く 甘酸っぱい思いで

ふるさとの家と母の夢を見ていたことに

 

 

心地よい眠りに 目を閉じれば

母をまた思い出す

おお、まだその声が聞こえるようだ

そう、ふるさとの家と母の夢を見ているんだ

天使たちが降り立ち 私を眠りに誘う

ぼくには天使たちがいることが分かるよ

穏やかにぼくが祝福されることを教えてくれるから

なつかしいふるさとと母の姿をはっきりみせてくれるんだ

(合唱)

 

 

子供のころはまた再び戻ってくる

眠りさえすればまた母に会える

ぼくの横に座っている母の姿が

ふるさとの家と母の夢をみているときには見える

ねえかあさん 話してよ

ぼくのにいさんやねえさんのことを

かあさんの手がぼくの眉に触れているよ

ああ、ふるさとの家と母の夢をみている

(合唱)

 

但是在日本流行的并不是日文翻译版,而是日文填词版。1907年(明治40年)8月25日发行的《中等教育唱歌集》,刊登了一首根据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填词的歌曲《旅愁》。自那以后,《旅愁》就在日本替代了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原歌,流传至今。

《旅愁》的词作者犬童球溪(溪字在日文里为渓),是日本著名音乐家、教育家,一生创作有近400首词曲作品。原名信蔵,出生在熊本县人吉市。其生年有两说,一为1879年,一为1884年。犬童球溪上完小学后,进入熊本师范学校学习音乐。毕业后先在一所田小学校工作,后被推荐进入东京音乐学校甲种师范科学习。学习期间翻译过外国歌曲。1905年到兵库县柏原中学校任教。8个月后因该校对西洋音乐持排斥态度,犬童球溪以生病为由提出辞职,转入新泻县立高等女学校。在新泻,犬童球溪翻译了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的歌词,并按照其旋律填写了《旅愁》。他的另外一首著名歌词《故乡的废宅》(故郷の廃家)也是在新泻写的。《故乡的废宅》所依据的旋律是美国作曲家W.S.Hays(1837-1907)创作的 My dear old Sunny Home 。1908年后,犬童球溪先后在熊本高等女学校和人吉高等女学校任教。1943年,犬童球溪逝世。陈星先生在其著作中说犬童球溪逝世于1905年,是错误的。看犬童球溪的生平,与李叔同出家前的事迹颇有几分相象。

在《旅愁》中,犬童球溪表达了因为挫折和漂泊而愈加深重的乡愁。下面是我找到的《旅愁》日文原版:

 

更け行く秋の夜 旅の空の

わびしき思いに ひとりなやむ

恋しやふるさと なつかし父母

夢路にたどるは 故郷(さと)の家路

更け行く秋の夜 旅の空の

わびしき思いに ひとりなやむ

窓うつ嵐に 夢もやぶれ

遥けき彼方に こころ迷う

恋しやふるさと なつかし父母(ちちはは)

思いに浮かぶは 杜(もり)のこずえ

窓うつ嵐に 夢もやぶれ

遥けき彼方に 心まよう

 

我请一位懂日语的人士看了犬童球溪的这首歌词,他很快把大意翻译出来:

 

深秋夜阑,旅途天空

寂寥的回忆,一个人忧愁

怀恋的故乡,亲切的父母

走在梦中,回故乡的路

深秋夜阑,旅途天空

寂寥的回忆,一个人忧愁

风雨敲窗,梦被打破

遥远的他们,心迷惘

怀恋的故乡,亲切的父母

思绪涌来,树梢动

风雨敲窗,梦被打破

遥远的他们,心迷惘

 

我想从日本的互联网上找到《旅愁》的演唱版,听一听到底是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找到几个演唱版,不是不完整,就是不能链接和下载,即使用Net Transport 也不能下载。演奏版比较好找,可是多为midi。这是因为日本对音乐作品著作权保护极为严格,演唱作品和演奏作品不会轻易上网。我曾经访问过日本音乐著作权协会(JASRAC),对此感触颇深。听了《旅愁》的演唱版和演奏版,发现它的旋律与《送别》只有一点不同,第13小节的前三个音符,送别》为535,《旅愁》为531。有文章说,李叔同在按照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填写《送别》时,考虑到中国人的接受程度,把原曲中每四小节出现一次的切分倚音删去,显得干净利落。我怀疑,这种修改实际上在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成为《旅愁》时就已经完成。当然,如此专业的识别还是应当由音乐家来做。

在网上搜索《旅愁》的演唱版时,我无意中发现一个《旅愁》的英文版,Melancholy of Ex-Hometown。这个英文版,不是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而是将犬童球溪《旅愁》的歌词翻译成英文,译者署名为B.Ito。译文是:

 

Late at night in the autumn   / during my trip alone,

I’ve been suffering from the feeling  / of empty sadness

I miss so much my hometown  / and my mom and dad there.

What I see in my dreams  / are old roads back home.

Late at night in the autumn   / during my trip alone,

I’ve been suffering from the feeling  / of empty sadness

The stormy rain hits the window  / and my dream-lost mind.

My soul is just wandering  / somewhere homeward.

I miss so much my hometown  / and my mom and dad there.

I remember the beautiful tree-tops   / in my home country.

The stormy rain hits the window  / and my dream-lost mind.

My soul is just wandering  / somewhere  homeward.

 

其实,犬童球溪的《旅愁》歌词已经被介绍到中国来。不过它是被当作J.P.奥德韦的作品介绍的。2001年由现代出版社出版的孟欣等主编的《同一首歌——20世纪中国流行歌曲精品》一书,收入了一首外国歌曲《旅愁》,曲调是J.P.奥德韦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注明的词曲作者都是J.P.奥德韦(维)。歌词由“笑之”译配:

 

秋夜凄凉,难入梦乡,长空闪星光。

独自一人苦思念,寂寞且悲伤。

我怀念啊,故乡亲人,回忆永远留在我心间。

秋夜踏着童年的路,梦里回故乡。

窗外秋雨,阵阵声响,游子梦荒凉。

独自漂泊在异地,我心在他方。

我怀念啊,故乡亲人,回忆永远留在我心间。

林中沙沙树叶声,梦里亦难忘。

 

对比J.P.奥德韦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原词和犬童球溪的《旅愁》,不难判断,这个歌词实际上是对犬童球溪的《旅愁》的编译,与J.P.奥德韦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原词相去甚远。我分析,如此移花接木、张冠李戴,译配者一定是把犬童球溪的《旅愁》的上述英文版当成J.P.奥德韦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原词了。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需要探究和澄清。我看到国内一些人,例如陈星先生,说犬童球溪《旅愁》的歌词原文是这样的:

 

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

独身惆怅叹飘零,寒光照孤影。

忆故土,思故人,高堂会双亲。

乡路迢迢何处寻,觉来梦断心。

 

不知这个说法依据何在。我在日本网上检索,与犬童球溪《旅愁》有关的网页没有一个提到犬童球溪《旅愁》是这般模样,或者还有这样一种汉语的版本。“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完全是一首汉诗,日本人不可能直接把它作为歌词。《旅愁》在日本是被归入童谣一类的,它不应当完全是汉字。

对比“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和犬童球溪的《旅愁》,我以为,前者实际上是对后者的不严格的意译。那么,是谁翻译的?应当不是犬童球溪。“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这样的歌词,日本人也可以写出来,但需要有很深的汉诗修养。而我在犬童球溪的生平中没有发现他有研习汉诗的经历。其他日本人更无可能,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应当是一个中国人。他是谁?

这时又是互联网帮助了我。我在万千网页中,发现一篇文章,它指出把犬童球溪《旅愁》歌词翻译成“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叔同!这篇题为《从<送别>谈起》的小文章,署名“以若”,2004年11月29日发表在台湾“人间福报电子报”上。其中说:在犬童球溪填写《旅愁》后,当时在日本留学的李叔同听了心有所感,感动之余将《旅愁》的词翻译为“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独身惆怅叹飘零,寒光照孤影。忆故土,思故人,高堂会双亲。乡路迢迢何处寻,觉来梦断心。”该文在这么说的时候没有提供证据,但我判断它是可信的。1905年至1911年李叔同在日本留学,在学习油画的同时兼修音乐戏剧。1906年他在东京出版了中国最早的音乐刊物《音乐小杂志》。在此背景下,犬童球溪的《旅愁》在1907年发表后,很快受到李叔同的注意,应当是正常的事情。有文章说,李叔同是在1908年写《送别》的,但据陈星先生更可靠的考证,《送别》的写作当是在1915年。我认为,在1908年李叔同是写了与《旅愁》有关的作品的,但不是《送别》,而是翻译《旅愁》而成的“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但是,李叔同为什么要翻译《旅愁》呢?他是完全可以用日文唱《旅愁》的。我想,他当时可能已经产生把《旅愁》介绍到国内的念头。“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不是对《旅愁》的简单翻译,准确地说是“译配”,词与旋律相吻合,它是可以由中国人来唱的。还有一种可能,李叔同把《旅愁》翻译成汉语,是为了与日本的汉诗人进行交流。当时日本的汉诗人不少,李叔同参加过他们的诗文活动。

无独有偶的是,据陈星先生说,李叔同还曾参考犬童球溪的歌词《故乡的废宅》写了《忆儿时》:“春去秋来,岁月如流,游子伤漂泊。回忆儿时,家居嬉戏,光景宛如昨。茅屋三椽,老梅一树,树底迷藏捉。高枝啼鸟,小川游鱼,曾把闲情脱托,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陈星先生提供的犬童球溪《故乡的废宅》的歌词是:“离乡背井,一别经年,游子整归鞭。花树掩映,小鸟依人,风起麦浪翻。溪水潺潺,游鱼倏忽,渡桥过前川。眼前景物,恍似昨日,依稀犹可辨。惟见故宅,破落无人烟。颓垣败草,荒圮不堪看。”我怀疑,这也是李叔同的翻译。我在日本网上查到的《故乡的废宅》歌词是这样的:

 

幾年(いくとせ)ふるさと、来てみれば、

咲く花鳴く鳥、そよぐ風、

門辺(かどべ)の小川の、ささやきも、

なれにし昔に、変らねど、

あれたる我家(わがいえ)に、

住む人絶えてなく。

昔を語るか、そよぐ風、

昔をうつすか、澄める水、

朝夕かたみに、手をとりて、

遊びし友人(ともびと)、いまいずこ、

さびしき故郷(ふるさと)や、

さびしき我家(わがいえ)や。

 

如果我的分析成立,《送别》的歌词创作前史就基本清楚了:J.P.奥德韦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犬童球溪的日文《旅愁》——李叔同翻译的《旅愁》“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李叔同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认定“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是李叔同对《旅愁》的翻译,对于评价李叔同的《送别》至为重要。如果认定“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是李叔同对《旅愁》的翻译,就可认定李叔同的《送别》虽然受到《旅愁》的影响,但形式是独创的,《送别》不是对《旅愁》的模仿或者改造。即使不能认定“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是李叔同对《旅愁》的翻译,而只是能认定犬童球溪《旅愁》的日文原词并非“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也可以说明李叔同的《送别》在形式上并非以犬童球溪的《旅愁》为依据。

《送别》虽然在格式上与“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相同,但在音韵上,它远胜与后者,更适合吟诵和歌唱。更难得的是,它与J.P.奥德韦的原曲的配合之和谐,达到完美的程度。若不知《送别》的来源,人们一定认为它是按词谱曲,而不是按曲填词。这也是许多人以为《送别》从词到曲是一个人的作品的一个原因吧。《送别》的词如果是“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且不说其内容是否会感动那么多人,仅从是否适于歌唱的角度看,恐怕也难以流传。

李叔同创作《送别》的时间还有疑问,有人说是1908年,有人说是1914年,有人说是1915年。1908 年之说,我前面已经分析,认为那时李叔同只是翻译了《旅愁》。至于究竟是1914年还是1915年,我认为这个问题不很大,毕竟时间接近。更让人感兴趣的是,李叔同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创作《送别》。那时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或者《旅愁》的旋律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新鲜感,按理不会有很大的填词冲动。李叔同1911年从东京美术学校毕业后归国,任天津直隶高等工业学堂图画教师。1912年抵上海任教于城东女学,授文学、音乐课,同年秋应邀赴杭州任浙江省两级师范学校(1913年改名为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图画、音乐教师。1915年应聘兼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图画音乐教师。也许是教学的需要,促使李叔同进行歌词创作。也许是与J.P.奥德韦和犬童球溪同样的乡愁、旅愁,使他时常想起那优美的旋律。但是,他把J.P.奥德韦的乡愁和犬童球溪的旅愁转化为离愁,或许与他当时或者曾经的离别经历有关。否则他把“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直接作歌词就可以了。李叔同虽然后来出家,但在年轻时风流放纵。他在日本留学时与一美术模特同居,后携该女回国。据说,这位日本如夫人(李叔同十八岁结婚,妻俞氏,长李两岁)在李叔同出家时,绕寺三日,哀哭跪求一见,但已经是弘一法师的李叔同闭门回拒。不过,单从字面上看,《送别》未必和女人有关。

《送别》与《旅愁》的关系,在日本也是一个话题。《送别》在日本有“中国的《旅愁》”之谓。有一个叫碇豊长的日本汉诗人还曾比较两者的异同。其实,不能说《送别》具体受到哪一个作品的影响。像所有优秀的文学作品一样,《送别》是作者文学修养的厚积薄发。在《送别》中依稀可以看见中国古典诗词曲令的许多优秀作品例如范仲淹的《苏幕遮》、马致远《天净沙》、王实甫《西厢记》“送别”一折的影痕。当然,如果没有J.P.奥德韦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送别》就注定是另一种旋律。而如果没有犬童球溪的《旅愁》,李叔同虽然也有可能写出《送别》这样的词,但形式和意境也许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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